盛静：跨学科视角下的语言与安全研究丨讲座回顾
小编说
语言与国家安全是个老问题，但是个新话题，是随着“非传统安全观”的兴起才引起关注。
今天小编和大家一起回顾2019年10月6日在北京语言大学举办的讲座《跨学科视角下的语言与安全研究》，由国际关系学院的盛静教授主讲。
本次讲座的内容主要涉及两个方面：一是语言与安全研究的缘起，二是语言与安全研究的内容和分类。
语言与安全研究的缘起
语言与安全研究的缘起包括多元而复杂的背景以及国内学者的研究成果。
国际背景
1.全球化与逆全球化
2.解构与重构
3.安全化与去安全化
4.理性与非理性
国内背景
学者研究
2017年12月，李宇明在上海“国家安全中的语言战略”高峰论坛的总结中提及14个与语言相关的安全问题：
1.民族地区国家通用语的推广问题
2.民族地区多语种人才培养问题
3.港澳台地区的语言认同问题
4.中国的国际话语权问题
5.“一带一路”的语言问题
6.全球华人的语言传承及华人文化认同问题
7.孔子学院的形象、功能及发展问题
8.语言资源保护问题
9.网络语言及虚拟空间的语言生活问题
10.语言智能的发展及其引发的伦理学问题
11.普通话的规范使用和母语教育问题
12.语言与认同的问题
13.语言意识
14.一些特殊词语
2018年，李宇明在《语言与国家安全为何相关？》中提到近年来学者们对语言与国家安全的相关研究：
语言与国家安全是个老问题，但是个新话题，是随着“非传统安全观”的兴起才引起关注。2010年，我为《云南师范大学学报》（第2期）主持《语言与国家安全》专栏，发表了戴庆厦先生的《语言关系与国家安全》、王建勤先生的《美国“关键语言”战略与我国国家安全语言战略》、赵蓉晖教授的《国家安全视域的中国外语规划》和靳光瑾研究员的《语言文字信息化与国家安全》。2011年 4月，国家语委与中国政策科学研究会国家安全政策委员会联合在扬州举办“语言与国家的安全和发展”论坛。2015年，赵世举教授主编的《语言与国家》出版，这是国家语委指导下集数十位专家智慧而成的力作。2017年12月，上海举行“国家安全中的语言战略”高峰论坛。
语言与安全研究的内容
语言与安全研究是跨学科的研究，它的边界和内涵是需要明确的。
跨学科
从学科视角来看，语言学框架中的“语言安全”和安全学框架中的“安全”是相互交叉、影响的。
语言与安全的跨学科研究首先有利于探究语言在特定安全领域中的应用型研究，其次关注非传统安全领域话题，有利于推动“语言安全学”或“安全语言学”等相关学科的衍生与发展。
语言与安全研究的边界
1.语言的死亡/濒危语言（language death/endangered languages）
2.语言复兴（language revitalization）
3.母语磨蚀（language attrition/language loss）
4.语言的代际迁移（language shift）
5.全球化和城市化进程中多语言或语言变体的竞争（language competition）
6.语言的纯洁与污染（language pollution）
7.语言接触（language contact）
8.语言冲突（language conflict）
9.语言暴力（language violence/linguistic violence）
10.语言观念形态与身份认同（language ideologies）
······
研究成果丰硕，但聚焦度不够。
内涵
“语言与安全”研究的重心不是安全问题中的语言现象，或者是军事、安全和执法机构内部的语言问题和语言规范，而是探讨直接由语言产生的（不）安全。这些不安全问题可能包括战争、冲突、灾难、危害安全等。
语言与安全研究的分类
语言与安全研究的分类大致有以下6类：语言与情报、语言与冲突、语言与灾难、特定机构中的语言与安全、语言与认同以及语言与不安全解决/和平。
一、语言与情报
“情报”是指信息、消息、情报人员。
语言与情报研究可能包括：语言情报资源的获取与资源库的建立；语言情报的识别与获取，其中包括语言风格与身份鉴定、社交媒体的情绪识别与管理、谎言的识别与语言文化情报；语言科技在情报中的作用，以及新时代情报人员的语言与跨文化培训。
1.语言风格与刑侦
案件语言识别是运用语言学的知识、原理和方法，通过对作案人语言特点的分析，判断作案人的身份特征和活动区域，为侦查破案提供线索和方向的一门侦查技术。
案件的书面语言，一般都会反映出书写人的方言特征和用字遣词的习惯，这对于判断作案人所在地区以及有关的特征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具体来说，言语识别在侦查破案中主要有两个方面的作用：意识确定侦查的方向和范围，即所谓“定向”；另一方面是确定作案人的有关特征即所谓“画像”。
2018年9月5日，《纽约时报》观点专栏的文章题为《我是特普朗政府内部的抵抗派》的匿名专栏文章作者称，他在为总统工作，并正在阻挠政府的部分议程，保护美国不受“最坏”的影响。
2018年9月6日，《纽约时报》特普朗专栏《白宫内部人士的语言线索》一文指出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通过分析作者的风格也许可以找到作者身份的线索。
（2018.9.6 Roland Hughes, NYT Trump column: Linguistic clues to White House）
2.语料库中的真话与谎言
这两段文字的对比可以看出，第一段是真话，第二段是谎话。
俄罗斯真实与谎言语料库研究结果（谎言是正数）：
3.语言科技中的声纹识别、情感识别等
“EI技术的发展也正在帮助机器朝着‘移情’能力迈进。通过声音，机器可以识别5种基本情绪，即高兴、悲伤、害怕、愤怒及无感情。识别的准确率约为70-80%。”（盛静2018，《语言与国家安全的多维度思考》）而通过声音识别情绪的技术，可以最大限度地帮助国际关系学家通过政治人物（例如特朗普）讲话而预测和推断他们的政治决策与倾向，为国家安全提供最有利的语言学指标参照。
二、语言与冲突
语言与冲突的研究内容可能包括：语言冲突、危害性言论、污名化、语言暴力与霸凌、地理名称背后的斗争与冲突等。
1.语言冲突
语言冲突是由语言问题引发的某些人们共同体之间的碰撞，是社会冲突的表现方式之一。在现代社会，随着不同国家、不同民族及同一民族内部不同支系成员之间的民族意识、语言意识的增强等，语言冲突在世界各地时有发生，其中有的表现得比较缓和，有的表现得十分尖锐，有的甚至引发了严重的社会冲突。
许多学者都对语言冲突进行过研究。周庆生2003；何俊芳，周庆生2010：10；赵世举2015；戴曼纯2015。
2.语言污名化
污名化涉及的群体包括有特征的群体，比如肥胖人群；弱势群体，比如聋哑人、残疾人；健康人群，比如剩女、体育老师。
污名化体现在行为、语言、态度和音调中，有可能是无意识的行为，会影响人们的经济收入、健康和生活本身。
3.地名与地缘政治
1828年，Carl von Clausewitz 写道“战争是政治交往的另一种方式的延续”。那么“地理名称的战争”是实际战争的前兆吗？很有可能。
上世纪八十年代，南斯拉夫解体，很多国家独立。而马其顿宣布独立，成立马其顿共和国时，希腊人开始沸腾。希腊人说“马其顿的名字是属于希腊人的。马其顿是希腊北部的一个省份。希腊人是伟大的亚历山大大帝的子孙，是伟大的马其顿帝国荣光的继承者。南斯拉夫人索取‘马其顿’这个名字，可能会导致战争。”此后，马其顿严厉地斥责他们的时候，希腊向联合国要求新的独立国家需采用另一个名字，国际法庭同意了这一要求，并创造了马其顿共和国的首字母缩写——FYROM（The Former Yugoslav Republic of Macedonia前南斯拉夫马其顿共和国）
（Kadmon, N. (2005). Toponymy and Geopolitics: The Political Use—and Misuse—of Geographical Names. The Cartographic Journal, 41(2), 85-87.）
三、语言与灾难
语言与灾难的研究可能包括：灾害、语言弱势群体（language minorities）与语言管理；语言景观以及公共场所的多语言标识；突发应急中的语言管理等（e.g.新闻中的语言表达）。
以下4篇文章可以作为参考：
①Jekusa, S.(2019). Disaster linguicism: Linguistic minorities in disasters. Language in Society, 48(3), 353-375.
这篇文章指出语言是交流的工具，但它在社会生活中的的作用远不止于此。在紧急情况和灾难中，它可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灾难情境下的语言障碍和有效交流（即发布重要的灾难信息和警报）是当前灾难研究、实践和政策的核心问题。
基于对新西兰科特博雷和日本宫城县语言移民和难民进行的定性访谈所得的数据，该文章认为语言弱势群体在灾难面前有其独特的脆弱性，部分原因也反映了基于语言的歧视问题。
这篇文章也提出了灾难语言主义的概念，运用布迪厄的象征暴力概念，探讨语言少数群体在2010-2011年科特博雷和东北地区的灾难和经历。
②Tan, M.S., & Said, S.B.(2015). Linguistic Landscape and Exclusion: An Examination of Language Representation in Disaster Signage in Japan. Conflict, exclusion, and dissent in the linguistic landscape, Chapter 7, Publisher: Palgrave Macmillan, Editors: Selim Ben Said, Rani Rubdy, pp.145-169.
通过问卷和访谈的方法发现：（1）日本的公共紧急标识，除了日语以外，有83.7%还包含英语。日式英语明显，且并不是多语言识别。韩语和汉语很少。（2）目前日本官方的很多紧急语言标识都不适合非日语使用者。且在紧急撤退时缺乏统一的规则，也可能导致紧急情况中，语言弱势群体撤离时发生混乱。
③McKee, R. (2014). Breaking news: Sign language interpreters on television during natural disasters. Interpreting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Research and Practice in Interpreting, 16(1), 107-130.
2011年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洪水、飓风和地震灾害使手语翻译成为这些国家媒体关注的对象。它们被纳入电视广播中，以便传播与紧急情况相关的信息。这在两个国家都是前所未有的，也得到了手语使用者的强烈反响。本文通过对通过对两名新西兰手语口译员和一名澳大利亚手语口译员的访谈，讨论了口译员是如何融入节目的。
④《灾难报道与新闻语言应用——论新闻报道中的人文关怀》甘于恩
在灾难报道中，新闻工作者应该如何措辞，如何表达和传递灾难信息。尤其是重大灾难，对人的心理影响非常大，在保证新闻客观性的前提下，如何尽量地减低新闻图片和新闻报道对读者和当事人的刺激，避免造成新的伤害。
四、特定机构中的语言与安全
语言问题成为当前生产领域中不可避免的安全问题。涉及的领域包括军事和执法机构，也包括建筑业、农业、海军陆战队、健康医疗等。
工作说明的可读性差、缺乏工作场所表达能力的员工、诵读困难都可能导致安全问题的产生。倘若把语言问题相关的安全风险视为工业生产领域中的一种普遍存在，那么这种风险可以得到更为有效的管理。
以下3篇文章可以作为参考：
①P. Lindhout, J.C. Kingston-Howlett, G. Reniers(2019). Learning from language problem related accident information in the process industry: a literature study. Process Safety and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②Sinclair, J. E., Austin, M. A., Bourque，C., Kortko，J., Maloney, J., Dionne, R. , ... Calder, L. A. (2018). Barriers to Self-Reporting Patient Safety Incidents by Paramedics: A Mixed Methods Study. Prehospital Emergency Care, 22(6), 762-772.
该研究报道了荷兰医院，因为患者不懂荷兰语而导致的安全风险。该研究涉及576案例。语言障碍威胁患者安全的情况包括日常护理任务（即药物管理、疼痛管理、液体平衡管理），以及与诊断、风险沟通和急性情况有关的患者医生互动。
③Tiewtrakul, T., & Fletcher, S. R. (2010). The challenge of regional accents for aviation english language proficiency standards: A study of difficulties in understanding in air traffic control-pilot communications. Ergonomics, 53(2), 229-239.
该文采用“会话分析”，研究“非母语英语”对泰国曼谷国际机场管制信息输出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沟通错误在非英语母语认识、信息复杂及涉及数字信息时更容易发生。
五、语言与认同
语言与认同的内容包括跨境语言与认同、语言与意识形态冲突、语言与殖民、语言与国家认同和国家意识的培养、语言与自我认同、语言爱国主义等。
语言文化产业，应减少美国文化输入，随着一带一路倡议，引入更多的其他国家文化元素和符号，例如中亚、印度、阿富汗、黎巴嫩、非洲等。语言文化产业应消除歧视，在语言文化流动和创新的过程中，围绕中国语言文化元素和符号（i.e.中国文化资源库），整合多国文化，构建具有文化创造力和包容性的国民的文化身份。
六、语言与（不）安全问题的解决
语言与（不）安全问题的解决可能包括：
1.语言在去安全化进程中的作用：语言与国家安全教育、语言与母语教育、语言与跨文化教育等。
2.语言作为一种软实力资源的作用。
3.社交媒体平台在推动和谐语言生活中的作用。
4.语言与治病救人，比如抑郁症患者的语言倾向，失语症患者的量表。
总结
语言与安全研究是交叉学科。在语言学与安全学交叉学科之下，其探讨的是直接由语言导致的（不）安全问题。这些（不）安全问题可能包括战争、冲突、灾难、危害安全等。
语言与安全研究可以包括语言与情报、语言与冲突、语言与灾难、特定机构中的语言与安全、语言与认同以及语言与（不）安全问题的解决。
更多语言与安全的研究和案例，可以关注公众号“语言与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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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责编：菜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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